睁眼，便是年末。
说来可耻，大半年来失去了活着的实感——算是斟酌用词，毕竟没有在路上撞泥头车的冲动，也没有生而为人我很抱歉的劣等感。假如生活赋予的任务是在海滩堆起沙堡，我觉得眼前的半成品沙堡和未来的每把沙子都索然无味，于是握着沙子站在原地。
这种发言当然是奢侈的。今年各种原因接触了很多不同行业的人，稍作对比就能理解程序员的特权，但有更不幸者也不意味着我们不该有负面情绪（顺便科普，这个称作fallacy of relative privation）。本来犹豫着是否要硬扯些东西做年终总结，但月初被眼科医生语重心长地规劝做视网膜检查，走出医院看漫天阴雨和熙攘人群，突然想到"mortality"一词，所以还是写点什么吧。
工作
首先是犯下傲慢之罪的工作。不留情面地讲，今年工作是场漫长的文火折磨，大约急于升职的manager，混乱的多开项目，缓慢的进度与糟糕的质量——作为工程师的不快乐究其原因有三点：
- 重复：考评时新项目的impact远大于已有项目，但人的知识总是有限的，怎么搞出新项目？Invent wheels again and again. 五光十色的项目描述，落到工程上千人一面。第一次是学习新东西，第二次算巩固，但第三第四次乃至以后呢？已经品鉴得够多了。
- 低效：疫情期间说到低效通常会觉得是不能面对面沟通吧？但我感觉大家为了stay connected，逐渐把通过design doc和email交流的内容也转到IM工具，这些工具适合讨论，但不适合总结——聊天室对话里的信息缺乏结构，更别提常被反复涂改。另一方面，代码库的质量恶化，导致了本来一点微小的工作都得先铲平屎山，原因是扩招员工素质下降，是人们无心工作，还是项目生命周期的必然，难以定论。
- 激励：实话实说Google钱给得不算少（可以参考一亩三分地的数据），但种种隐形规则——第一年没有refresh，rating不能bucket jump，promo后第一次perf只能拿cme，etc——导致的大锅饭式涨薪和缓慢升职，实在是让人难以面对rest and vest的同事提起动力。
写完我自己都想笑。这些看起来和互联网行业无关的词才是日常；即使之前通过实习了解了这些，真到三痛七痒依然难熬。为什么不换组？跟组里关系不错，以及这些问题多少是普适的，甚至有年初聊得不错的组几个月后整个部门被砍了。为什么不跳槽？要等绿卡啊。
99%的工作终究是为了bread and butter。
买房和后续
今年最大的事情之一是四月份在sunnyvale买了房，大致过程之前写过，之后就是和现任室友L相安无事过了半年。支出方面，相比租房时期大幅增加（湾区的租售比），所以明年打算用奖金front load 401k，掩耳盗铃让现金流好看一些。回头看过去的笔记，预测大致是准确的——家务做多了，在后院折腾花草有诸多乐趣，虽然除了前房主留下的自己只养活了薄荷和迷迭香，但总归会继续屡败屡战。
一个插曲是来自Amazon的$50的气垫床。最初是现任室友L刚搬家床没到，于是网购了一个给他凑几天数。但这张朴实无华的气垫床之后躺过众多来湾区玩的人，包括某知名网友，跳去Coinbase的前同事，换组去Irvine的前同事，甚至我本人去西雅图玩时都睡过几天，堪称身经百战。
杂事
考出了驾照。
对学8小时就能考的正常人来说理所当然，但对我这种半年没学会三步上篮的运动废人而言是可以在DMV里喊「我中了！」的大事件。不说学会了开车，是因为现在车技还是很烂，还在跟教练学开高速之类，考试的路段还是太简单了。
打算明年上半年买车吧，希望价格能降下来些。
打通了明日方舟。
年轻人的第一款手游。为什么周围人都在玩原神时打这个？单纯是有天无聊时朋友推荐了明日方舟，试玩还行就打了半年打通了。严格讲一直更新的手游不能说打通，但不打高等级危机合约，有黄金大队后就是XP练卡的养老期了。游戏最好玩的时期总是从不那么菜到稍有点强的阶段，能搞出很多离谱的操作。
氪金手游常被说在鄙视链底端，不过抽卡/养成之类不体验也是可惜（同事：「在物价飞涨的时代，只有抽卡的石头还是原价的」）。玩得开心的诀窍时不要管PVP，倒不如说任何爱好都不要。
读了～20本书。
总算还读了一些东西，没有太辜负买的kindle。不过都是些闲书，技术是一点都没学。
结语
回到mortality的话题。年初和国内的朋友聊天时，他说近期得了场肺病躺了挺久（印象中总觉得这位老大哥百毒不侵），当时他半是感慨半是玩笑的说，「我们这代人后也到了走下坡路的时候了」。不知时听者有意还是一语成谶，今年确实太多让人感慨mortality的事情，因为急性阑尾炎送急诊室的同事，中介说起的癌症经历，老家养了十几年的狗死了，家人几场不大不小的疾病，还有在夏威夷潜水时意外溺水过世的同事。沙堡的说法里我避免丢出存在与虚无之类的大词，其实道理人都清楚。人生没有什么意义，但考虑到其保质期，拿来浪费还是可惜了一些。
最近想起小学时的心理测试，在纸上画并排的三个圆，圆的大小是潜意识里对过去-现在-未来的评价。彼时大家把未来的圆画的巨大到滑稽，如今给或结婚生子操心育儿，或996拧螺丝钉担心35岁被优化，或躺平沉迷于娱乐，或看不见上升通道做出种种疯狂举动的人再画又如何呢？但过去的圆投下的阴影只是沉没成本，未来的圆也还没有变成现在的圆。希望新年能多看多做，稍微有勇气把未来的圆画大一些吧。